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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五十七章 世事难料
 葫芦和板栗听了眼睛发亮,重重点头,都说这样处置绝妙。

 槐子沉道:“怕有些人不満意,要闹事儿。”

 ‮花菊‬淡淡地说道:“闹事儿的肯定不是嫡亲,是想沾便宜的近亲。不然的话,这样的条件,任哪一家也会満意的,等于是把他们⾝后事都解决了,哪里是百十两银子能比的?况且,咱们也不好赔多,真要形成定例,就有人敢用这个来讹钱,别的富贵人家也有意见,咱们家工钱⾼已经让他们不満了哩。”

 槐子点头道:“我晓得了。你放心好了,这事我来办。”

 板栗忙道:“爹,还是让我跟葫芦表哥来经办这件事吧。”

 槐子笑道:“这事还是我出面好一些,不然人家以为咱们心虚,故意让小娃儿出面顶着。明明就是好事,⼲啥要蔵着掖着的。”

 当下商议定了,槐子嘱咐‮花菊‬好生歇息,他晌午回来再瞧她,方才带着两娃儿去了。

 赵耘得知‮花菊‬已经醒了,当晚就要过来探望的,后听说她⾝子还虚,吃了药又睡过去了,方才作罢。

 今⽇一早,打听得‮花菊‬醒了,便带着夫人汪氏要过来看她。不料竟发现张杨秘密赶了回来,吓了一大跳,忙让‮娘老‬带着汪氏先去探望‮花菊‬姐姐,他则找了个借口带张杨一块去见周夫子。

 周夫子暂住在侄子家里,也就是学堂里。

 他刚用过早饭,正在书房翻书,见侄子周举人领进赵耘,随口问道:“培土来此何⼲?”忽地看向他⾝后一青⾐小帽随从,大惊,沉脸呵斥道:“尔敢私自擅离职守?”

 周举人慌忙退出,并掩上房门,自在外守住不提。

 张杨略作改装,连夜奔波而回。形容憔悴,见夫子发怒,遂伏在冰冷的地面上,叩头不止。哽咽难言。

 周夫子叹了口气,示意赵耘扶他起来坐下,道:“遇事如此慌张,将来如何?”

 他见两人神情不忿,耷拉下眼⽪道:“为师虽然对尔等言传⾝教数年,然于学业之外诸事却从未手,甚至任人欺凌、踩踏尔等。可知为何?”

 赵耘慌忙道:“那是夫子要我们学会自立,况且人人都知我们是夫子嫡传弟子,也不会把我们怎样,就如同这乡里小儿吵架争执,大人还是莫要出面⼲预的好。”

 夫子道:“此其一也;然为师本意是不想束缚、锢尔等。任尔満腹经纶、学贯古今,然各人行事皆有差,若一味生搬硬套,失却本⾝灵。则落于下乘。兵法有云:‘⽔因地而制流,兵因敌而制胜。故兵无常势,⽔无常形。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。谓之神。’然临机应变之妙实难口授言传,须得亲⾝经历体会方可。再者…”

 夫子忽然停下话头,紧闭双眼,静默半晌方道:“况为师一生几起几落,岂敢自承算无遗策?‘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’,非算计不周,乃意料之外也。是故,为师不敢误人‮弟子‬。”

 张杨和赵耘大吃一惊,面⾊惶恐。

 夫子苦笑道:“莫以为为师自谦。尔可知当年为师是因何辞官告老。来到这清南村的?”

 张杨和赵耘点头道:“夫子被人所害…”

 夫子连连摇手,正⾊道:“此话休要再提。焉知旁人眼中,吾辈就不是人?此事另有隐情,不⾜为外人道也。为师自负一生,却在最得意之时,败于妇人之手。而此人就是你们已过世的师⺟。”

 张杨和赵耘失声叫道:“怎会如此?林师⺟…”

 夫子自嘲道:“莫说你们不信,为师亦不信。当年誉満京华的一对才子佳人,二十年相濡以沫,羡煞旁人。便是她亲口坦承,为师亦是不敢相信。”

 张杨和赵耘不知所措,就听他幽幽说道:“此等意料之外,为师纵然学究天人,亦难算到,况吾不过一寻常男子而已…”

 宽袖遮掩下,他攥紧拳头,手中捏着一个素⾊荷包,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苦涩的滋味,抑半响,才徐徐地吐出一口气。

 他差点毁在一桩意料之外下,又因另一桩意料之外脫⾝,这“世事难料”四个字,便是一生也咀嚼不尽了。个中滋味,如何跟这些小辈言说?如不能体悟,反当作侥幸和偶然,岂非适得其反?

 赵耘被夫子那浓浓的悲伤怒了:“师⺟到底为何?难不成林家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夫子了?即便如此,到底做了二十年夫,何况又有耀辉师兄…”

 夫子面无表情:“不提也罢。人心难估,知己难求。不言此间是非曲折,单云二十年同异梦,为师真乃天下笑谈也。”

 张杨纵然満腹悲伤,也惊呆了。

 周夫子忽地轻笑道:“为师亦非君子,与她共枕二十年,倒也知其软肋,对她言道,景然乃吾私生子,乃吾与挚所生。吾早知其心不正,只等寻隙休她下堂…”

 他轻声述说,仿佛看见那个女人満脸不可置信的神⾊,和瑟瑟发抖的⾝躯,然却无一丝当时的快意,只有満心疲惫。

 “果然‘夫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’。我二人各逞机心,不料一番话全落⼊煜儿耳中。他少年气盛,无法承受这番变故,当即离家而去,至今杳然无踪。你师⺟去后,为师便来了这清南村,一住就是六年。”

 赵耘和张杨看着夫子清瘦矍烁的面容,哑然无语,他们甚至不敢询问,偌大的林家,是如何烟消云散的,林师⺟又是怎么死的。

 周煜周耀辉,当年才十几岁,乍听见双亲竟然是仇人,且互相欺骗多年,如何能承受?怪道失踪这么多年也不肯露面,他们还一直以为师兄住在祖籍呢。

 周举人在外听得泪流満面:原来如此。只可惜了煜兄弟,那个曾经以⽗⺟为傲的少年可还活着?

 张杨心中不忍,颤声问道:“师傅,景然师兄…”

 周夫子微笑道:“自然不是为师之子。”

 张杨和赵耘不知为何,均松了口气。

 周夫子闭目歇息了一会才道:“为师提起此事,乃是告诫尔等:世事难料,非常理可度之。以眼前之事来说,为师竟然不能猜度何人所为,亦无法断定其用意,只怕又是一意外也未可知。为师已退出朝堂,明不便手,暗亦无可相助,此事你二人当仔细思量。子易,尔家中遭逢大难,更需静心筹划才是,岂可慌张暴怒?⽔静犹明,心静方能辩是非。一味焦躁,迁怒报复,岂非正中他人下怀?”

 张杨和赵耘都起⾝恭敬应下。

 周夫子又道:“子易即刻返回治地,拟一奏折向皇上请罪,不可怀侥幸之心。任尔如何遮掩,亦难保不走漏风声,况尔⾝边各⾊人都齐备。与其等御史弹劾,不如向皇上坦承此事,自领罪责。此亦是人之常情,皇上不定看在张家遭逢大难的份上,网开一面亦未可知。”

 张杨已经平静了好些,躬⾝应下了。

 两人又叮嘱夫子保重⾝体。

 夫子含笑道:“不必挂心。为师来了这清南村,只觉神清气,若非这场大火烧心,不定在哪家跟人喝酒呢。只管放心。”

 二人又盘桓了一会,方才告辞退出,然后去了赵家商议筹划半天。张杨问得爹娘哥哥无事,‮花菊‬病情也好转,遂转回三元县,也未去张家面辞,只托赵耘跟哥哥说一声,免得另生枝节。

 赵耘送走了张杨,匆匆来到郑家,找到槐子,跟他说了杨子的事。

 杨子回来,槐子本就觉得不妥,这会儿听说他走了,也松了口气。

 说完这事,赵耘对张槐道:“走吧,陪我去瞧‮花菊‬姐姐。我都回来几天了,还没见着她哩。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,‮花菊‬姐姐就跟我亲姐姐一样,讲那么多虚礼⼲啥?”

 那架势是非进房去不可了。

 张槐瞪了他一眼,想着‮花菊‬待他比杨子还亲,确实是不同的,再说,这小子最会耍贫嘴,说些外边的新鲜事,也能让菊‮心花‬里快些,于是,就带他回房看‮花菊‬。

 房间里正热闹,石头娘带着儿媳妇汪氏,抱着小孙子,跟何氏‮花菊‬说话。赵清也在这,帮‮花菊‬号脉后,让她继续吃师傅开的药。

 赵耘之汪氏⾼挑⾝材,浓黑两道秀眉,配上大大的杏眼,和直的鼻梁,浑⾝上下洋溢着青舂的健美,跟那些柔弱的闺阁女子不大一样。

 尽管说话行事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,但‮花菊‬看着她骨碌转的眼睛,总觉得这是个辣妹子,怎么说呢,觉跟小石头还真是一家人。

 正说到赵耘请求皇上让他领这趟差,好公私兼顾,顺便回乡探望⽗⺟时,赵耘和张槐就进来了。

 赵耘见了‮花菊‬欣喜地叫道:“‮花菊‬姐姐!”一声未了,腔调都变了,眼睛就有些润。

 ‮花菊‬也十分⾼兴,招呼他坐,又夸他穿上官服有威仪。

 一番问候寒暄,赵耘又引着汪氏拜见了槐子,然后又凑到前仔细地瞧‮花菊‬,见她容颜还算好,虽然脸上没有⾎⾊,但并未病得形容枯槁,不松了口气,方转过头来坐下说话…  M.gAOsHou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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